&esp;&esp;一向最怕钱孙氏这么喊她的英子,这次竟然不动作:她不能把这个小小的女婴抱到外面,外面有风呼呼的吹,而这个小孩子太柔弱了。
&esp;&esp;钱孙氏就看向钱老爷,重复了一遍:“老爷,女婴阴气重,冲撞阳气。”
她示意似地举了举手里的男孩。
&esp;&esp;钱老爷这回反应过来了,那一丝的犹豫立刻抛到了脑后,为了儿子,连声地喊:“英子,快把这个女婴抱出去,抱出去!”
&esp;&esp;英子呆呆地重复一遍:“可是,老爷,这也是……”
&esp;&esp;看英子不肯实施,钱老爷就喊:“稳婆,稳婆,你来——”
&esp;&esp;张若华虚弱至极地躺在床上,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出生,不自知就被拿来当了对付自己姊妹的最好的武器。
她觉得满嘴的黄莲味:不知道是被什么苦的。
&esp;&esp;但也许——是因为这个世道本身就是苦味的。
&esp;&esp;就在生完孩子后的人间路(六)
&esp;&esp;张若华抱着女婴,精疲力尽走到了岑家村。
&esp;&esp;岑三狗已经彻底沦落为了赌鬼,家里没有了一寸田地。
做佃户呢,人家又怕他把佃田都拿去卖了,因此不肯用他。
&esp;&esp;为了谋生,他只好去给大户当长工。
只是因为这烂赌,干活极其不上心,久而久之,长工也没人给他做了。
只有偶尔的一些如抬东西一类的短工,才肯喊他。
&esp;&esp;而典妻得来的那点钱,早就喝酒赌钱,花得干干净净。
&esp;&esp;看到她是抱着一个女婴回来,岑三狗刚想发作,张若华拿出钱来,他立刻堆做笑脸,哄骗她把钱给他。
&esp;&esp;张若华逼视着他:“这是薄棺钱,你连棺材钱都不肯放过?你说,我儿埋在哪。”
&esp;&esp;岑三狗因为长年败坏身体,一点精气都不见了,黄而瘦弱,走路简直像是一张人皮在飘。
对比在钱家养得壮实了许多的张若华,强弱已经对置。
&esp;&esp;岑三狗眼看打不过,也不敢动手了,眼光在钱上打转,没精打采地说:“那个小动西,埋在西边的田埂下面……埋的地方有一棵树……”
&esp;&esp;张若华抱着女婴,匆匆就出门了。
&esp;&esp;那是片很荒僻的地界。
张若华按照岑三狗说的,找到了形态怪异的那棵树。
&esp;&esp;她刚想做好挖土的准备,就浑身凝固在了原地,一声也喊不出来:不用她挖了……那树下恶臭的,一具小小的、苍蝇飞绕的骸骨,可不正是她拿苦命的孩儿吗?
&esp;&esp;那骸骨上只剩了一点依附着的干涸血丝,还留着狼与鬣狗的齿痕呢!
&esp;&esp;这年头的山村乡下周边,可是晃荡着狼与鬣狗呢!
有些精乖的畜牲,就专门拖出那些没有棺材护身的尸首去啃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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