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李穆会不会立刻应召而归,他并不确定。
他知道李穆在陇西的局面大好。
一旦定了陇西,趁着高涨的士气,一举出关,谋定洛阳,这样的诱惑,和应召,长途行军归来援助建康,在朝廷对手握实权的臣子的羁縻早已可以忽略不计的前提之下,对于李穆这种身份特殊的外臣来说,哪怕换成是自己,恐怕都要费一番思量。
何况是他。
对于自己这个女婿的心思,坦白说,高峤至今,还是觉得有点无法捉摸。
所以他不敢把守住建康的希望,寄托在救援之上。
南朝的这个都城,哪怕再势单力薄,高峤也不会轻易放弃。
但在这之前,他需要安排好一切,以便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做这件事。
他已几日几夜未曾好好合眼过了,骑在马上,酸涩得已经无法顺畅眨动的双目,被迎面扑来的风,吹得几乎就要流泪。
他分明已是疲倦至极,但整个人,却被一种绷紧了的情绪从里到外地控着,根本已经感觉不出来自于自己身体的任何疲惫了。
在溧阳之战结束后的从九月初天师教乱爆发开始,直到今日,快两个月了,高峤将朝事托给亦是士族出身的素来周正稳重的侍中冯卫,自己便一直在建康和外郡之间来回奔波,辗转各地,亲自部署军事,安抚民众,忙得像只陀螺,没有片刻闲暇。
上回他在家露面,还是十来天前。
高七知家主回了,高兴无比,远远地跑出大门去迎,替他牵马引入。
高峤开口便问长公主,知她一切都好,匆匆往里行去。
快到寝屋时,先前被洛神留在家中照料母亲的阿菊带着几个侍女刚从里头出来,见他突然回了,也是惊喜不已,急忙来迎。
“长公主在午觉着,睡了有一会儿了,应也快醒了。
昨日得知溧阳大捷的消息,很是欢喜,中午吃了碗饭,歇了一会儿,照先前太医吩咐,在庭院里走,走了还没一圈,就嚷吃力,又说脚沉,我便扶她回来……今早太医亦是来过,看了,说都好,叫安心等着生产便是。
算着日子,应是月底。
至多也就十来日了吧……”
不待高峤问,阿菊自己便絮絮地将萧永嘉这几日的日常讲给他听。
高峤穿过庭院,几步跨上檐阶来到门前,推开虚掩着的门,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,慢慢地坐了下去。
怀的这一胎,不但叫她身子变得臃肿,如今连手脚也都完全肿胀了起来。
难怪阿菊说她没走一圈就嚷吃力。
高峤凝视着妻子的睡颜。
这些时日以来,一直紧锁不解的那双眉头,终于慢慢地化解了。
他伸出双手,包握住了她那只套在白色软纱袜里的踢出了被角的脚,轻轻地揉着她的脚底和脚背。
萧永嘉的眼睫毛微微动了动,醒了,睁开眼睛,看到丈夫竟坐在床边,在替自己揉着脚,惊喜不已,唤了他一声,坐了起来道:“我以为你还在溧阳呢。
何时回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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