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恩赏纯粹是做给活人看的——天恩浩荡,原来竟是无处不在。
瞿元嘉一言不发地祭扫完后,正好又落了点小雨,娄裕便说:“做白事时落点雨是好事,二老在天有灵,定是欢喜你回来探望。”
瞿元嘉看看天,不置可否。
回去的路上,雨毫无预兆地转急起来,然而,瞿元嘉反倒是放慢了马速,若有所思地看了好几次天色,终于对着满脸疑惑不解的娄裕父子说:“舅父,既然已经出门了,而我在芦城再无别的亲眷,只能冒昧一问,若是舅父和两位表弟知情,给我指个方向便好……”
看着父子三人的神色由不解转向警惕,瞿元嘉知道他们多半是猜到了,于是一笑,平静地说完:“……我阿爷的墓地,不知还能找到么?”
他事先没有透露丝毫风声,娄裕父子的尴尬惶恐全写在脸上。
瞿元嘉始终镇定,装作没有看见,心平气和地等待着。
哪怕是名义上的晚辈,身居高位的一方的沉默往往意味着权威。
瞿元嘉对此已经很熟悉。
没有等太久,娄裕犹犹豫豫地开口:“没有早说,钱纸和香烛都用完了,可怎么好……”
“不要紧。
若是还能找到,能看一眼也是好的。”
娄裕挠了挠斑白的头发,不敢看瞿元嘉,满脸为难地说:“大概位置是知道的。
就是墓,恐怕是不好找了……有一年发大水,那一带全淹平了,好多人的墓都垮了,找不到后人,就收葬在了一处……”
瞿元嘉面上无波无澜,应答更是有条不紊:“原来如此。
我知道了,烦劳舅父指个方向吧。”
“还是我领你去。
路上不好走,也怕迷路了。”
说完,娄裕立刻打发儿子抓紧去置办新的的香火钱纸,瞿元嘉制止了几次,娄裕坚持得很,连说“那怎么使得,怎么能空手去”
,他只好不做声,听凭娄裕安排就是。
娄裕带着瞿元嘉又赶往城西南。
越往南,水灾肆虐的痕迹就越明显,丘陵间散落着零碎的田地,尽数泡在水里,没有一点生机。
瞿元嘉虽然大多数心思都在看灾情,但在感觉到娄裕屡屡看向自己后,率先说:“舅父有什么想交待的,千万不要见外。”
娄裕顿了顿,支支吾吾半天,说:“……元嘉现在有了官身,想过给你阿爷迁葬、重新起墓没有?”
瞿元嘉没有任何生父的记忆。
安王虽然从未禁止他祭祀生父,然而在安王府,他的出身既是一个再分明没有的印记,又是暧昧的禁忌。
娄氏绝口不提前夫,也不准儿子多问一句,更不必说祭祀。
对于瞿元嘉而言,他也早已习惯了只是母亲的儿子,对于“父亲”
的想象和观察,都被刻意地隔绝在人生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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