衙门是县官审案的地方,获罪之人当堂定案,直接就送到后院狱中关押了。
衙中后院有十王庙,亦向普通县民开放,距离关押犯人的监狱很近。
可以想象倘若有犯人家属前来拜庙求神,若能疏通监管,或许可以准许犯人到庙中来与家属见上一面。
不过更为可信的还是直接探监。
平遥县衙大狱的建筑格局完全维持前清旧貌,也就是说与《红楼梦》成书是同一朝代的体制。
狱中格局,乃是一面高墙,中有过道,另一边则是纵向排列的许多大小房间。
进门第一间供奉着神像,挨次过去是几个单间,也就是“优等犯人”
的住处,再往后才是通炕大房,群犯集聚之地。
很明显,进门单间供着的神就是狱神了,而家属探监时,大概不会走过长长过道去监房见面,而是将犯人带到进门处供奉狱神的单间会谈,也就相当于今天监狱的接待室了。
而如果作者要为这个场所起个特定的名字,那么最恰当的称呼莫过于“狱神庙”
了。
贾家“抄没”
之后,众人关押入狱,刘姥姥、小红、茜雪等先后来探监,那红玉、茜雪想着的是“慰宝玉”
,而刘姥姥探望的大概就是凤姐了。
而凤姐或许于此时托孤,请姥姥帮忙照顾自己的女儿巧姐儿。
或许此时巧姐儿也与凤姐一同关在狱中,而由刘姥姥求情带出甚至用青儿换出来,演了一出《赵氏孤儿》;也许这时候巧姐儿已经卖入青楼,而凤姐求刘姥姥代为寻访;又或许仅仅就是几句话,是凤姐在临终前自叹薄命,将女儿终身许给刘姥姥,订下了口头姻缘,而刘姥姥一言九鼎,后来就为了这口头承诺不辞劳苦,走遍大江南北寻找巧姐儿下落,终将她搭救出火坑。
无论上述哪一种,都可以称得上是“遇难成祥,逢凶化吉”
,完成了一段取名之谶。
至于我所以猜测是凤姐将巧姐儿许配与刘姥姥为孙媳,则是因为以刘姥姥为人,倘无凤姐亲口许诺,即使后来有恩于巧姐儿,即使巧姐儿曾经沦落为娼,也未必敢居恩图报,就这样把昔日的公侯千金收作孙媳,而要想方设法替她另结一门亲的,就如高鄂在续貂中所写的那样,说给了本村最富有的大地主公子为妻。
关于巧姐儿嫁板儿的暗示,书中有多次照应:早在第六回《贾宝玉初试云雨情·刘姥姥一进荣国府》的开篇,脂砚已经有一段回前批:“此回借刘妪,却是写阿凤正传,并非泛文,且伏‘二进’、‘三进’及巧姐儿之归着。”
点明刘姥姥曾先后三进荣国府,然而前八十回中只写了“初进”
与“二进”
,这“第三进”
,应该是后四十回的一个重要情节,并且关乎巧姐儿归宿。
而在刘姥姥出场之际,于“小小一个人家,向与荣府略有些瓜葛”
后面,又有一句脂批:“略有些瓜葛,是数十回后之正脉也。
真千里伏线。”
点明刘姥姥家后来竟成了荣府的正脉,也就是正经亲戚。
那只有一个途径,就是结亲。
既然是“巧”
遇恩人,那么只能是与巧姐儿结亲了。
而与巧姐儿结亲的人更是呼之欲出,只能是板儿了。
如果说上述几条还只是捕风捉影的话,那么下面这一回则是两个男女主角正式出场,并且有了第一次的交集。
事见第四十一回《栊翠庵茶品梅花雪·怡红院劫遇母蝗虫》:“忽见xx子抱了大姐儿来,大家哄他顽了一会。
那大姐儿因抱着一个大柚子玩的,忽见板儿抱着一个佛手,便也要佛手。
丫鬟哄他取去,大姐儿等不得,便哭了。
众人忙把柚子与了板儿,将板儿的佛手哄过来与他才罢。
那板儿因顽了半日佛手,此刻又两手抓着些果子吃,又忽见这柚子又香又圆,更觉好顽,且当球踢着玩去,也就不要佛手了。”
庚辰本在这一段中有两段双行夹批:“小儿常情,遂成千里伏线。”
“柚子即今香团之属也,应与缘通。
佛手者,正指迷津者也。
以小儿之戏暗透前回通部脉络,隐隐约约,毫无一丝漏泄,岂独为刘姥姥之俚言博笑而有此一大回文字哉?”
这是明明白白地写出,巧姐儿的未来,是嫁与了板儿为媳,再无误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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