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他的手指在发抖。
&esp;&esp;谈钊也忍不住心疼地皱起眉头。
&esp;&esp;昨日夜里,主上将最后两粒镇痛药全让给娘娘后,一时疼得竟害了痉挛。
谈钊深知那痛意的迅猛与剧烈,他甚至能预想得到,不过顷刻之间,那疼痛是如何侵袭至主上的全身。
即便如此,主上却并未叫疼上一句。
&esp;&esp;他紧闭着双眼,月色在浓密的眼睑处投下一片乌黑,谈钊屏息凝神站在一侧,隔着幽深一道夜幕,仍是能看清主上双睫的细微颤动。
&esp;&esp;谈钊忍住了上前的冲动。
&esp;&esp;他立定,听着那一道道声息,几欲将剩下的那一枚药丸重新递给主上。
&esp;&esp;后半夜,由于过于疼痛,主上发起了高烧。
&esp;&esp;谈钊被吓坏了。
&esp;&esp;他赶忙叫来随行的大夫,忙前忙后,折腾了一整夜,这才终于救回主上的半条命。
&esp;&esp;彼时男人躺在支起来的那一方软榻上,那汗水湿淋淋的,几乎将整个褥子溽湿润。
&esp;&esp;大夫颤颤巍巍,道,皇上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。
&esp;&esp;醒来时,男人的面色很是疲惫。
他的面容极白,整张脸唯有那一双凤眸还带了些颜色。
听了谈钊的话,步瞻只是淡淡颔首,从萱儿手中接过热烫的药。
&esp;&esp;他右手攥着汤勺,一口一口平淡地喝着,步瞻动作轻缓,满口问的却是皇后的事,仿若昨夜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人,不是他。
&esp;&esp;听见姜泠无碍,他才放心。
&esp;&esp;而如今,月光透过山峦,于他的背上铺满了一层。
男人掌心撑着树,指甲几乎是死死抠着那干巴巴的树皮。
他疼得手指发抖,一瞬之间,面前竟不禁又出现了些幻觉。
&esp;&esp;他看见自己站在一间庭院里,周遭都是高高的墙,灰白色的瓦片片压下来,让人憋闷得有些喘不过气。
&esp;&esp;于一片大雾弥漫的夜色中,他抬起头。
步瞻知晓这是在步府,却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所处在听云阁,或是峥嵘阁。
&esp;&esp;他看见新婚时的那一盏孤灯,发着茕茕莹光。
&esp;&esp;他看见书房中自己将她压在身下,一味地索取。
&esp;&esp;他看见自己走出那间潮湿的暗屋,一片雪影里扑来一个瘦小的身形。
&esp;&esp;你杀了他们吗?步瞻,你是杀了他们吗?
&esp;&esp;少女的声音哆嗦。
&esp;&esp;寒风极为凌冽,呼啸着,怒号着。
干突突的树皮被人抠得直往下掉落,男人双腿一软,靠着树干直直跪下去。
&esp;&esp;膝盖处传来重击,沉闷的声响让他来不及反应。
步瞻阖着眼,痛苦地发出一声极低的喘息。
&esp;&esp;他没有杀他们。
&esp;&esp;他没有动他们。
&esp;&esp;姜闻淮,林紫阑,姜衍
&esp;&esp;那柄杀了无数人、染了无数血的长剑,平生第一次犹豫。
&esp;&esp;就这么一个瞬间,他好想回到从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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