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风卷地,霜露漫天,今年的寒气来的早,枯黄落叶堆积,望去满眼萧索,朝霞之中,竟也如黄昏之境。
已是深秋时节,湖广的大多数地方,都完成了秋收,只是,今年征收犹甚,又加上天气寒冷,粮食减产,许多地方苦不堪言。
佃户贫民交完税收已不剩余粮,只能靠打猎挖野菜为生,稍有头痛脑热,便只有鬻儿卖女,以求活路。
天下疲敝,盗贼蜂起。
入冬后,陕北已经乱成一锅粥,河套平原的郊野,随处都能见到衣衫褴褛,拖家带口的流民。
他们神色麻木,漫无目的,只为一口吃食,什么都干。
农民军在这些饥饿的难民充实下,迅速壮大,他们席卷城镇,抢夺粮食,杀人盈野。
在这样的大背景下,江夏县周边,这个冬天迁移而来的流民比往年多了数倍。
那些临近省份稍有家产的人家都吓坏了,从陕西、山西、河北等地南下投奔亲戚的人家越来越多,南方和平地区的城市呈现出愈发畸形的繁荣,物价飞涨,当地百姓苦不堪言,却让大小商行赚的盆满钵满,就连陈吉发手下的产业,也都蹭上了这波红利,尤其是棉服被褥,让新开张的织坊忙不过来,日夜加班,老板娘吴婷都累脱了相。
赵天河这些天为安置流民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,好在有早期引流入哨的经验积累和哨点基础,流民进入江夏境内,就会被编丁入哨,发放粮食,圈定土地,组织起来维持地方治安。
如此一来,到快过年的时候,武昌府其他县都多少有些外地移民同本地人的冲突,唯有江夏一地,不仅没有冲突,田亩税收还增长了。
知县刘勷大人十分高兴,向府里报告工作成效。
今年正是三年大考,来了才两年就有如此业绩,刘大人明年很可能会更进一步。
武昌府负责治安刑狱的推官邓来鸾也发现了江夏的与众不同,他向来是个实干的专业官僚,看了看报告,觉得江夏县说是全县无盗,怕是有些吹嘘,就想实际去乡野转转,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。
带着忠仆,如寻常路人般出了城,先去了东边。
这个方向上湖泊纵横,水网密布,原本有些水匪,说起来都是本地渔民,偶尔客串打劫商旅。
如今在湖汊滩涂上多了不少流民哨点,将外来的流民安置在这等水泽地区,教授他们养鱼、编芦苇席、种植莲藕的技术,去年安置下来的人家如今已经能够温饱,今年刚来的人家还需要接济,但大体果腹不成问题。
邓来鸾与负责哨点的族老聊了几句,频频点头,此地治政颇有手段,再问水匪是否常来劫掠,那族老笑道:“大人不知,先前还有些水匪,可都被赵捕头招安了,如今去了南边的金口码头,光是撑船运货,每日就能收入百八十文,俺这哨里会撑船的后生都赶着去了,湖塘里除了鱼就是藕,连个会打鱼的都难找,哪还有什么水匪?”
邓来鸾万分惊讶:“金口?江夏的最大的码头不是夏口吗?”
“论繁华自是夏口。
金口那码头是苏家湾的合作社开的,只运送货物。
听湾里那些撑船的说,苏家湾那个什么工业区,每日进出的货物比得上小县城,去运货的船如此多,却总是不够用。”
邓来鸾越发惊奇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,江夏郊野冒出了个苏家湾,竟然有如此财富?
“原本夏口的码头,不也招工?为何起先大家不去?”
“俺侄子两边都看了,夏口码头招帮工,人牙子、货栈要抽成,签了契书,若是长工,还要住在主家,指不定有什么旁的事情要你干,若是短工,银子少不说,还经常克扣。
金口那边不同,不签契约,不见雇主,每日去了找码头的派件房领单子,每运完一单,就可以去账房领一单的钱,现银结账,童叟无欺。
湾子里年轻后生都愿意去。”
“一单赚一单的钱,这一天能做几单?”
“俺那侄子说了,每单不一样,他有次送了趟汉阳的货,单子兑了五十文。
有次回家顺便带了货给隔壁镇子,这个距离近,兑换了十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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