搁下最后一页时,他身子先是缓缓后倾,继而颓然一靠,同时阖上双眼,眼角泛起水痕。
傅陵写这些,是在宽慰他吗?可在那时,傅陵并不知道他们有一日还会见面,那又写来做什么呢?
在隐姓埋名、盲了双目之后,傅陵执着于在边境做陆子溶想做的事,写永远不会让陆子溶看到的宽慰,他图什么呢?
他似乎看见了傅陵书写这些文字的模样,兴许也是夜半时分,一手执笔,一手摸索着纸上笔划,沾了满指墨迹。
他一边写一边轻念着「陆先生」,话音发颤,眼眶红红的。
一夜也摸不出一篇。
或许四年前傅陵说的是实话,陆子溶于他已不仅是一个名字,一副容貌,一段关系,一些回忆,一种寄托——
他是在用「陆子溶」三个字活着。
活在一个永无希望的盼头里,一定很苦吧……
陆子溶小心收好这些纸张,久久垂目不语。
他忽然觉得从前想差了,花继绝和傅陵本就是同一个人,他无法选择接受花继绝却拒绝傅陵,只能都要或都不要。
似乎怎样都不对,又似乎怎样都对。
当夜,陆子溶的辗转思虑中入睡,又一次回到了芭蕉小筑。
在熟悉的榻上,他身着浅青色长衫,乌发披散满床,脚腕与床柱固定在一起,双手束缚在背后。
这感觉他曾经十分熟悉,代表傅陵很快要对他做点什么了。
他用手指触到腕上的冰裂纹珠子,这一次他不愿再纵容傅陵的猖狂,倘若傅陵再敢对他做那种事,他就立即杀了他。
门吱呀一声推开,进来的不是傅陵,而是戴着蒙眼布的花继绝。
陆子溶一喜,在他眼里,花继绝是来救他离开的。
花继绝缓缓靠近床榻,却并未替他松绑,而是强硬地捏起他的下巴,不由分说吻了上去。
面前的人虽然是花继绝的模样,实则做着傅陵做的事;他蛮横无礼,傲慢而自私,不知疲倦地羞辱他的玩物,都和傅陵一样。
陆子溶不介意花继绝对自己做这种事,但是,不能在这里。
不能在芭蕉小筑,不能在这床榻上,不能在这段记忆中。
“放手……花继绝,别碰我……醒醒,是我……”
陆子溶声嘶力竭地反抗,可对方似乎根本没听见,反而嫌他吵,堵住了他的嘴。
陆子溶动弹不得,微微抬头望向天花板,默默忍受。
他不理解,痛苦只能是傅陵那个恶魔给的,但现在面前的人是花继绝,他深爱之人怎会这样对他……
很久之后,花继绝猛地掐住他脖子。
此后,陆子溶怔怔望着他头也不回离开屋子,嘴角被咬出了血,眼角不受控制地淌下泪,愈发汹涌,不可遏止。
他也不挣脱束缚,也不收拾自己,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落泪。
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他的花继绝……要像傅陵一样对他……
梦里那个陆子溶呜咽出声,他有太多年不曾出声地哭过了,只有在这么个荒唐的梦里,才会彻底失去自制之力。
门再次被推开,有人担忧道:“陆先生!
你还好吗?我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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