瞿元嘉怎么也不敢想,自己会有被程勉有此一问的一天,顷刻间顿觉得无地自容,也不敢看程勉了,良久后,期期艾艾地一摇头: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至此,程勉才露出一线了然:“我再多问一句——你知道叶郎君对你的心意么?”
瞿元嘉的眼角无意识地一抽,甚至有了不自觉的杀气。
程勉也不等他作答,直截了当地说:“元嘉,你若以为避而不谈、视之不见是顾全他、或者彼此的脸面,恐怕大错特错。
别人的真心,你不知道就罢了,知道了,要是不要,自己想清楚。
你可以一时说不明白,但若是想不明白,就是自欺欺人。
你认他是程勉,他认你,从来都是瞿元嘉。”
“五郎,正是我知道他的心意,我才回来。
他以前说过,不是一心一意,他是一点也不要的。”
瞿元嘉的心疯狂地跳动着,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程勉,苦笑着接话。
“这是孩子气的话。
也是情话。”
程勉摇头,“这‘一心一意’到底是什么意思,最清楚的人应该是你。
其实,你既然知道叶郎君的心意,就不该来找我谈论此事。
但此等事上谈般配亏欠纯属无稽之谈,尤其是有时以为是顾全了体面,实则谬之大矣。
你心里要是认定了,得失之事,皆是虚无。”
瞿元嘉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勉:“不可怖么?”
“如临深渊。
可哪怕只能看一眼,也会欣然而往——这是死而无憾之事。”
瞿元嘉被这盆冷水泼得猝不及防,但羞愧之意又无端消失了。
程勉既然有言在先,瞿元嘉没有再提起叶舟,不知不觉之间,又谈起了对这场迁葬真实所想,他忍不住感慨:“我永远做不到你对崔夫人一般。
芦城的瞿氏宗亲以为我是衣锦还乡,可我内心知晓,我绝做不了常人眼中的孝子。”
“我当年太负气。
可是如果当年没做成,时过境迁,也许不舍得将母亲和阿初葬在平江。
她在平江没有住过几年,那几年,恐怕也不是她最舒心的日子。”
程勉诚恳道,“这几日我正好在想,幸好母亲和阿初的葬礼是我本人经手,尽了一点血脉的本分。
父亲和其他兄弟姊妹想来是朝廷收葬,陆槿则是幸而有元嘉你。
不知我自己的身后事,能否有幸也能托付元嘉?人死如烛灭,连州有的胡人,去世后会将尸骨烧作尘灰,我将来也愿意如此。
不必费时费力安葬,随意扬洒,才合我意。”
“五郎这是说到哪里去了。”
瞿元嘉深觉不祥,又不知该如何劝解,安慰之语一说出口,也觉得未免过于苍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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